某个寻常的清晨,尚青云从被窝里钻出来,冷不丁打了个哆嗦,一个喷嚏毫无预兆地冲了出来。
她搓了搓胳膊,赶紧翻出那条加绒的秋裤套上,一边系扣子一边抬眼瞥向墙上的日历,这才恍然。
哦,原来已经十二月了。
年关像个不爱说话的裁判,不言不语地蹲在不远的前方,只等时辰一到,就吹响那声意味悠长的哨音。
尚青云之前图方便剪的短发,现在处于半长不短的尴尬期,训练时碎头发老是扫到眼睛和脖子,痒得心烦。
她索性放弃了打理,任由它们自由生长,偶尔嫌碍事,就随手在脑袋两边扎两个小揪,像俩炸毛的蒲公英,随着她的跑动一颤一颤。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要在北京扎下根了,证据就是她宿舍床头的“阵容”日益庞大。那只从武汉带来的、曾不幸阵亡又复活的小猪抱枕,依旧稳坐正宫之位,享受着独一份的宠爱。
它的周围是后来陆续加入的万千妃嫔:李晓霞送的眯眼狐狸,陈幸同抓娃娃抓出来的一只歪脖子的企鹅,还有她自己某天路过杂货店心血来收编的、毛绒到看不清五官的棕色小熊。
它们挤挤挨挨地占了她半张床,沉默地见证着她每天累瘫后的沉睡。
这只小猪,连同“圆圆”这个小名,已经成了队里公开的秘密。
有次食堂拼桌,他不知怎么想起摩洛哥之行前,她那个“阵亡”的小猪引发的宿舍轶事,顺口问了句:“你那猪,有名字没?”
尚青云正跟一块炖得稀烂的茄子较劲,头也不抬:“本来没有。”
“嗯?”樊振东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像只囤粮的仓鼠,含糊不清地发出疑问。
她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然后冲他露出一个堪称和善的微笑:“现在有了。”
樊振东被她笑得有点发毛,好奇心却勾了起来:“叫啥?”
“小樊。”尚青云语气轻快,字正腔圆。
欺负老实人,尤其是欺负樊振东这种看起来格外正经的老实人,果然是调节情绪的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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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北京的生活逐渐熟悉,甚至开始探索体育总局周边新地图。
听人说后门小巷里有家早餐店卖热干面,她就在某个休息日的清晨,顶着凛冽的寒风,怀揣着巨大的期待找了过去。
结果自然是失望透顶。那碗面躺在一次性纸碗里,芝麻酱结成了深浅不一的疙瘩,顽固地扒在微微发黄的碱水面上,完全没有武汉早餐摊上那种油润顺滑的光泽。
更让她瞳孔地震的是,旁边一位大哥,熟练地往面里浇了一勺……疑似米酒的东西?
尚青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拌了拌,勉强送进嘴里一口,那股陌生的、甜腻中带着酸涩的味道直冲天灵盖。
她僵了两秒,果断放下筷子,付钱,走人,动作一气呵成,仿佛慢一步就会被这碗异端同化。
回到宿舍,她越想越气,摸出手机发了条微博:【天坛东路后门那家早餐店的热干面,避雷!!!】
评论区很快热闹起来,有本地网友试图解释“北京特色”,有队友看热闹不嫌事大。
樊振东的评论混在一片哀鸿遍野中,格外显眼:【你出去啦?回来带个饼。】
尚青云手指翻飞,秒回:【带个拳头你吃不吃?[黄豆微笑.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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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里消遣不多,打牌是保留项目。
斗地主、炸金花,简单直接,适合放松紧绷的神经。
尚青云很快发现了自己在这方面诡异的天赋,那就是运气好得离谱,尤其是跟马龙搭档或者是对家的时候。
俩人摸牌就跟开了光似的,炸弹、大小王信手拈来。
几次下来,大家达成了共识:不能让这俩天选之子单独上场,必须让他俩魔法对轰,剩下一个名额,大家猜拳决定谁去当那个倒霉蛋。
许昕、方博、周启豪那几个人,猜拳运似乎总差那么一点。
“四个二!”尚青云兴奋地甩出王牌。
马龙不慌不忙,淡然一笑:“王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