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念伸手接过,语气中多了几分平日理根本不会出现的疏离与客气:“多谢,如果没有什么事,我走了。”
阮溪棠忽然出声,喊了他的名字。
脚步忽然停下,傅念没有转身,留给身后之人一个孤寂的背影:“还有事吗?”
“那天的事,对不起。”
傅念怔仲,似乎没想到过了一年,阮溪棠还记得。
“你都已经做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清浅的眸子垂下,轻声道:“阮溪棠,没有必要。”
“可是你病了!病得不轻。”
这一句话说得急,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傅念低头捏紧了发带,眼中划过一丝冷色。
他警告说:“阮溪棠,与你无关。”
几次三番被拒,汹涌的情绪再也克制不住。上岳宗明耀光辉的天之骄子在夜色中露出颓然神色,带了哭腔,向前方的背影吼:“为什么要躲我!”
“从临风城到今天,为什么见到我就躲,长风道秘境究竟给了你什么?”
哽咽的声音不大,但偏就叫人听得清楚。
“为什么要认输?为什么不看我一眼?我承认临风城那次的糊涂,是我不对,我道歉。可在此之前,我又做错了什么?”
是啊!阮溪棠又做错了什么呢?
签不是他抽的,天才少年也不是凭空而来的,被自己嫉恨上的人该多么无辜?
低低的哭诉搅得傅念心神不宁。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他轻声道:“是我不愿意见你,不想和你再争什么名头,别多想。”
“你叫我怎么不多想!”阮溪棠走到傅念身前,捏住下巴往上一抬,叫他可以窥见自己眼中的心疼与疯狂:“傅念,你知不知道你有多不负责任?我停下来了啊……我在等你,你怎么就放弃了呢!”
“停下来,等我?”如玉的人忽地眉心皱起,伸手将人推开厉声道:“你在怜悯我?”
“阮溪棠,很不服吗?”青竹一样的人抛弃了气得声音都在抖:“你是不是想说,如果没有你的停步,我将不可能与你打成平手?”
“对吗?”
阮溪棠张了张嘴,后知后觉这话中所带的歧义,急忙辩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听……”
“那是什么意思?再打一场?”寻风剑出鞘,抵上他的喉间:“谁叫你停下来的?我让你等我了吗?既然不服,少在话头上侮辱我,拿出真正的实力来我们再打一次。”
寒意森森的话如风刺骨,把一颗心刮向风雪中搅动,痛得喘不过气来。阮溪棠突然发了狠,一把抱住了那清瘦身躯。
手上使力,寻风剑“哐啷”落地,声响刚好掩盖了唇齿相依的旖旎。
“傅念,你太伤人。”
良久,他才舍得松开那道柔软,眉心紧贴:“我没有侮辱你的意思,我只想和你并肩而行,想和你携手共进,这不叫驻足停步,也不是故意不精进。”
“我在等你啊……”
傅念偏过头,用手背狠狠擦过唇齿的血沫:“人生能有几个百年可以浪费在碌碌无为上?你为何要为了个一无是处、连对手都称不上的人舍了光芒。”
他哑着嗓子,轻声道:“你有你的烈酒过喉快意恩仇,我走我的上善若水剑过无声。守好自己的神坛并发扬光大,还不够满足你的野心吗?又何必事事都要掺上一脚,非要我与你争个高低呢?”
“傅念,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滚烫的泪落入青色的衣衫,打湿了削瘦若竹的脊背。
忽地,傅念笑了。他抹去脸上不知何时溢出的泪痕,话语间扬起了尾调:“阮溪棠,我知道不服输,对吗?既然你有这样的心思,那我给你一个的单挑的机会。”
既然明月高悬人人称赞,那我何不先染了指?叫你再也不得这般光风霁月的模样。
他凑上身,耳语道:“你有本事……服我啊!”
这一席话,如天雷地火,勾起了阮溪棠压抑许久的念。
他猛地将人抱起,脚尖点地驭剑而起,快速闯入自己落塌的客栈。
寻风剑听话地追在身后跑。
他解带子的手很有耐心,与追着人噬的癫狂形成鲜明对比。月光投射在白皙的身躯上,清瘦的骨脆如琉璃,仿佛一用力便能掰成两段。
不齿的念在心中驱着,手下力道半分未减,要的就是这份不认输的征服。
傅念也被激得心头火起,他手上用了狠劲儿,一把将剑拔过。可怜活了这么大年纪,却没什么手段。他猛地抽出,差点把剑鞘疼跪下。
失了神智的阮溪棠哪里还管面前的人是谁,当下捏住那乱动的手腕:“没动手的本事就老实点!”
说罢,猛地一别,惨叫被顺理成章地堵回了喉咙里。
他欺身而上,靠近了,力道是狠的,呢喃却是轻且哑的。
“这就是你要的,对吗?”
傅念着了疯,一只手便将海棠揉碎在癫云乱雨中。他引着颈,将对方的唇咬破,血顺着嘴角蜿蜒,淌到了脖颈处的伤口。
两股鲜红在此汇聚成点绛朱砂,在动乱中流经宣纸般的薄背,绘出血色绮丽。
咸腥在彼此口中的化开,晕染了黑不见底的夜。
傅念凉凉笑着,笑得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