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
一声轻响,干涩而刺耳。
那把锈迹斑斑的黄铜锁,应声而开。
锁,开了。尘封了八年的“心魔”,也随之打开了。
李氏和赵灵屏住了呼吸,她们怔怔地看着赵文彬,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箱子,对赵文彬意味着什么。那是他的“龙鳞”,是他严禁任何人触碰的、血淋淋的伤疤。
八年来,他宁愿醉死,宁愿烧书,也未曾打开过它。
“吱呀——”
赵文彬缓缓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掀开了那沉重的箱盖。
一股混合着陈年书卷、樟脑丸和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那不是“晦气”,那是一个读书人曾经所有的骄傲和心血。
箱子里,没有金银,没有地契。满满一箱,全是书。
李氏和赵灵只当是寻常的书,但赵晏只扫了一眼,心脏便猛地一缩!
这……这哪里是寻常的书?!
最上面一层,是《四书集注》、《五经正义》,这并不稀奇。但在这些经义的旁边,赫然放着一摞摞用青色布面精心装订、保存完好的手稿!
封皮上,是父亲赵文彬手受伤前,风骨凛然的蝇头小楷:
《景元二年乡试策论一十二篇·手批》《大周水利考·未完稿》《历代制墨法考辨·残卷》
……
赵晏的呼吸,瞬间急促了起来!
这……这不是书!这是一个才华横溢的秀才,在他人生的黄金时代,所写下的所有得意之作、恩师的批注、以及他亲手写下的无数策论和心得!
这对于一个即将踏上科举之路的人来说,是何等珍贵的“秘籍”!这比李夫子赏赐的那套文房四宝,珍贵万倍!
这是……一个父亲,能给予儿子的、最宝贵的遗产!
赵文彬没有看那些手稿。他颤抖着手,从书箱的最底层,摸出了一个用油纸包了三层的小包裹。
他缓缓打开。里面,不是书,而是一方小小的、已经干涸发黑的……砚台。和一管……断了的毛笔。
“爹……”赵灵失声轻呼。
赵晏认得,那正是原主记忆中,父亲当年从府城考场上被拖出来时,死死攥在手里、被打断的那管笔!
赵文彬抚摸着那管断笔,仿佛在抚摸自己那早已死去的青春。他的高烧还未退,脸色依旧惨白,但那双空洞了八年的眼睛里,此刻却重新燃起了一种……清明、决绝,甚至带着一丝疯狂的光。
他缓缓转过身,看向门口那个站得笔直的、八岁的儿子——赵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