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澜安在原地怔着,眼底含着一点雾,疑心这人下一刻就会俯轻抚肌骨。
然而胤奚只是规矩地走到谢澜安面前,逆光从周褪,显出那张净极生艳的脸。
眼里盛着一汪清泉,献宝似的:“生辰面,趁热吃。”
“……你做的?你还这手艺。”谢澜安转开眼掩住一瞬的失态,又迟疑地往胤奚上看——是是真的知道自己喜看穿白衣?
束梦接过郎君手里的面放在食几上,胤奚接过女郎手里的巾帨,捏在手里跟在后转。
“府中膳食好,轮到我献丑,但今天,想给女郎一份心意。”
谢澜安生而无父,与母亲关系疏离,对自己的生辰怎么在意。胤奚却很上心。
因为今日是们初逢的日子。
在谢澜安的生辰上遇到,从为而生。
“刚刚唱的什么,是平常唱的那一首。”奇怪了,谢澜安想在妆台上找一枚簪子把头发绾起来,却就是找到平日的那一支。
更奇怪的是,明知前世葬的“仙人”只是误解,何以方才看祂看得痴怔?
干净的荼蘼花气直往鼻尖扑,胤奚探出指尖,帮忙选了只红玉的,被谢澜安抬手拍开。
“嗷……是我儿时过生日时,阿娘唱给我的。”胤奚捂着手背说到“阿娘”时,些好意思。
知道女郎更喜欢那首“仲秋长夜,晦明若岁”,那是送魂曲,谢含灵应当岁岁光明。
“哄我呢?”
胤奚还没摸到垂在谢澜安腰间的发丝,谢澜安又抬步走了。胤奚跟着,白衣无纤尘,“应当难吃,尝尝吧?”
束梦看两人在屋里转来转的,忍住笑着上前,“娘子,奴婢为您梳发吧。然一会儿面凉了,小郎君该着急了。”
谢澜安这才回头睇了胤奚一眼,若说也耐烦之事,头一件是梳头。左右是在家里,谢澜安散着长发坐到几前。
想这面的味道竟错,一枚荷包蛋也煎得两面金黄,酥而焦。吃面时,胤奚就坐在对面,两手托着两腮看。
放浪
起来的小郎君蔫里坏,乖巧的样子又着实纯良。
轻说:“我以后为女郎做这碗长寿面,一直做到天荒地老。”
谢澜安抬头看。
发天长地久的愿,那滋味尝过,没什么叫人期盼的。
是一口面汤下肚,暖腹,神色寻常道:“明再尝你的厨艺。”
最终剩了小半碗没吃完,谢澜安被目转睛地盯了一顿饭的功夫,心逗逗胤奚,将碗推过,“帮我吃了。”
胤奚忽然肃了神色:“敢女郎的寿,你把它吃完。”
谢澜安眉心轻动,看的眼里起了涟漪。
庭院里传来荀胧几个孩子前来拜寿的笑语,谢澜安回过神,向前倾看着胤奚,冰凉的发梢擦过白衣郎君手背,轻笑:“我的寿数我自己定,谁也吃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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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倏忽而过,到了端午节,谢晏冬说什么也许一家之主再糊弄过,拉着谢澜安谢氏在钟山的别业赏荷散心。
谢澜安遂姑姑的愿,带上长嫂,五娘和常乐,阮韶亭一起。
百里归月才将适应秦淮边迥异于山中的气候,婉谢家主的邀请,在府内休养。
这是女眷们的游园会,胤奚为众人驾车。
“小郎君的伤好全了吗?”出发时谢晏冬在车里关怀,“若是疼千万别逞强,切莫狰开了伤口。
很好,如今府里称呼“小郎君”的人,已寥寥无几了。胤奚脸上闪过一丝无奈,被旁边的青崖看个正着,勾了下嘴角。
“多谢四娘子挂心,伤口已愈合了,郎中说以逐渐活动。”
这日是个艳阳天,钟山别业里花卉环周,烟水明媚。常乐惦记着曲桥风光,引着谢澜安往水榭那边。
谢澜安噙着浅笑,一手转扇子,懒懒递出另一只手的袖头,任由常乐将自己往那头引,猜想们给自己准备的惊喜是什么。
转过兰坞上曲桥,谢澜安目光一定,停住了脚步。
只见九曲长桥上,巾帼成群,蛾眉满列。一位位荆钗布裙的女子面朝着谢澜安而立,衣袂飘动迷人眼,一眼望到尽头。
水面上波纹漪漪,含着荷香的轻风吹动们的裙裾,也吹动们眼底的热泪。
谢晏冬与几位娘子无地退到谢澜安后。
胤奚看着那道静住的背影,希望这份迟来的生辰礼,能让连月来奔走谋划的女郎高兴些。
桥上没人说话,明明这一路经历了太多波折,明明胸臆间鼓荡着无比激昂的情绪,明明们终于见到了朝思日想的谢娘子。
所人一齐执学生礼,向谢澜安一揖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