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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花儿与手枪 > 第24章 追逃(1)

第24章 追逃(1)(2 / 2)

逃,当然可以,但必须得有个说法,否则,不通呢。

因为没有个说法就逃遁,她哭了,哭得很伤心,很透骨。后来,她不哭了,她决定找到他,缉捕他,带回成都。他如果不服从她的缉捕,还是要走,也可以,但走之前得给她一个说法。如果说法也不给,她只好斩立决!如果斩不了他,就斩了自己,这没什么好说的。

她上路了。

她把寻人启事走一路贴一路,贴了多少城镇,贴了多少张出去,她一概不管,一概不知。你不是要贴吗,好,我帮你贴,直到贴上你的后背前胸。她恶狠狠说。她写寻人启事没费什么事,只在他拟的内容上添了个奖励的意思。她相信启事上有了意思,启事下才会出意义,出效果。

追逃之旅是单调的,只因她心存了大想法,脑装了大谜团就不单调了。非但不单调,还丰饶呢。她的身体里有无数个她在讨论、争执、战争、言和,周而复始。

3

他的身体在逃,他的思想在逼近。

她的身体在追,她的思想在后退。

这样,殊途同归,云与云会师,二人相遇,隔千山万水相遇在成都城里。

4

那是三年前的一天,二人终于认识了。这话不对,应该是她终于认识了他。而他早在二三个月前就单方面认识了她。她被人认识了,被人轰轰烈烈天塌地陷地认识了却不自知,这就摊上事了,摊上大事了。

一伙荷尔蒙在周身蹿出火苗的男同胞隔三岔五找个好口岸打望“粉子”(女子),是这个城市的一个公开的秘密,甚至可以说成是一种好玩的地缘风俗。在这种风俗中,他和他的狐群狗党有点过了,光打望还不够,遇到特别扯眼的“粉子”还会上前搭讪,进而动手动脚“吃豆腐”。他是这方面的高手,阅美无数,江湖上有“花花太岁”名号。名号加身,他高兴呢。光荣与梦想,都是靠自己一枪一弹打出来的。

他高中未毕业就闯社会了,不是不想读,也不是因为成绩孬,而是学校不让他读了,把他给开了。开他的理由是早恋和乱搞男女关系。多少清纯、正派男女都栽在师生恋问题上,他也是。可前者是男老师吃窝边嫩草干女弟子,这厮倒好,他是男弟子吃窝边旺草干女人师。他在社会上跟他的“大哥”闯荡了两年后,被他多病的母亲凄凄哀哀哭懵了,便懵里懵懂稀里糊涂被精明能干神通广大又有点小钱的老爸弄进了一所职业技术学院。好歹混毕了业。老爸想他稳定点,就托关系让他留了校。哪知留校工作半年不到就被校方劝离了校。狗改不了吃屎。这个改不了初衷的情圣竟把校园当作了情场,居然同时与三位女学生“耍朋友”。

老爸知道后直想捶他一顿,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其实老爸想得远呢,想到了现如今图一时之快捶了儿子,自己老了后,江山易帜,没准就反过来了,自己被儿子捶。城南城北街头巷尾这样的例子数不完的,而冲儿子这狗日的德行,发展成这样的例子不是没有可能,而是可能性很大呢。老爸收回想法,笑眯眯的,抛弧优美地给他扔了一支烟。老妈躺在病床上,想说什么,最终说出来的是房塌地垮的殷殷红的咳嗽。

他离开学校后,这单位那岗的,这山望那山高,东一榔头西一棒,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在很多单位上班,又没单位上班,总没个正形。也就是在这当头,他遇上了她。

这座城市打望“粉子”的好口岸在街区和大学校园,好街区有春熙路、宽窄巷子和锦里,好校园有川音、川师大和川财。她就是他在川师大校园门口打望到继而单方面认识的。那是三月星期天的一个黄昏,他们几个胆大妄为的家伙目不转睛望着从校园里走出的女学生,口哨、飞吻、点评、流涎水、吞口水在他们之间此起彼伏,轮番倒腾。这时,几个女孩逆袭风景,溯流而上,经过他们身边,朝校区走去。

她们出现得那么突然,让校园大门及大门上的红旗都毫无察觉,甚至风和小鸟都没准备好。仿佛从天而降,也仿佛自地而升。事实上,她们是被一辆公交大巴的刹车声送来的。一看,她们就是去东郊桃花山玩了来,花环、花枝、并蒂花朵,以及盛大而纤细的有着山的形状的花香,与她们的身体和衣饰产生着乱七八糟严榫合扣的联系。就是在这样的场景中,像矿工发现沙金,飞蛾发现灯光,金鹰发现跑兔,他发现了她。

他刚刚看了她一个侧面,一晃,侧面就成了背影。

一群背影逆流着更大一群人面入校,夕阳应着她们脚步的节拍,跟在后边一掌一掌推着她们的背。

他一看二看还未及三看就全看明白了。

她们越来越远的背影比那些越来越近的面容好看。她个体的背影比她们群体的背影好看。所有的叽叽喳喳的桃花加起来都不如她这朵安安静静的桃花好看。

但还不够。他还看见了更好看的她。

他念起魔咒,小妹,你车过身来嘛,她就车过身来了。你笑一个嘛,她就笑了一个。

她手中的一枝桃花不知怎么就被同伴碰落在地。她车过身来,弯腰,拾花,起身,空茫地朝大门外的小广场望了下,然后回身继续朝校园内走去。回身时她笑了下。也就是一笑呢,却赛过了秋香姐的三笑。

这个十来秒的动作,他觉得比眨巴一下眼都短,又觉得比他的三生石都长。怎么可能长呢,怎么可能不长呢,全世界所有美的总和,所有美的蒸发都在她的举手投足间了。气场无比强的美,亲和力无穷大的美!美修理了他。从这一刻起,他不是他了,他是另一个他,一个见过美、被美一剑击中的新他。如果世上有美教,她就是教主,他就是信徒了。

她走了,花敛了,香散了,天黑了,黑尽了。他也走了,开着老爸给他买的那辆二手越野沃尔沃。

他的侦察系统很容易就反馈来了她的信息:大四,即将毕业,正在为找工作发愁;有个老娘,在农村老家;大三下半学期有了男朋友,那人家境一般,是个学霸,追了她大半年才得手。

因为他把她看得太不简单,接下来的事就太简单。他押上自己所有的筹码与资源,把古今中外追妞泡妞的绝杀技通通用上了,用得准狠野又百般柔情。这样一来,还有什么难事不能化繁成简进而天下归心百鸟朝凤呢。

像她后来的发疯样追逃一样,他发疯样追起她来。

他要做的工作是删除她身边的护花使者且代之以自己。

充当删除工作捉刀人和马前卒的自然是他的兄弟伙。仨兄弟伙在使者家附近拦下使者,带至旁边公园偏僻一隅。开门见山,谈判开始。他们让使者离开他护的花,使者是使者,花是花,桥归桥,路归路,两不搭界。使者当然不干了,使者离开了花,还是使者吗。学霸毕竟是学霸,这种拆解他明白,这点常识他懂。他们开始做买卖。他们把蛇皮袋拉链拉开,让花花绿绿的人民币在树荫的阳光碎银中叮当作响、闪闪发光。五千。使者涨红了脸,羞且愤。一万。使者依然。三万。使者大声说不。五万。使者小声说不。八万。使者使劲摇头。十万。使者的大脑球有小弧度的摆动。十五万。使者惊惶,继而把脑袋垂成了屌状。二十万。使者点头,说,我不是人。又说,成交。

他们笑了,说,好,拿去。但他们不是缩身把文明而漂亮的二十万甚至不是把五千拿给使者,而是打开身形拿出了他们原始而丑陋的拳脚。他们是安心拿钱摆平的,但使者的贪婪超过了他设定的预期。

使者因羞辱而生出了惊人的刚强,宁死不屈,像个有信仰的革命者。是花儿的力量挫败了强盗,但强盗有的是办法——他们收了拳脚,指着使者的家的方向,走,砸了它,再不济,卸几条膀子扔粪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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