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家 回去的路上，宁宁被出来寻找她的铁叔叔抓个正着，然后她便不情不愿被带了回去。叶川离了宁宁，在回家的路上去了趟族中菁药庐，买了些药。药柜后面的少年，是叶川在族里唯一能够说得上话的人，他朝叶川露出个微笑说

“你又来给你爷爷抓药啊。”

叶川点点头，药柜后的少年便麻利抓起药，包好递给他，要不是赶着回家，叶川会留下来和他好好说会话。

叶川抬眼望了下天色，夕阳已经沉入群山下，天空变得幽蓝，时候不早了。叶川只能和他挥挥手告别，离开菁药庐独自回家。

叶川独自走在路上，走了会儿，终于回到自己无比熟悉屋子面前。

这是间建在小坡上的木屋子，旁边栽着一棵叶子半黄不青的无花果树，那是叶川小时亲手栽的，他曾希望它能成为参天大树。

每个孩子小的时候，总觉得自己的东西是与众不同的，一如他们曾以为自己是最独一无二、最与众不同般。

最后，这无花果树生长起来，和其他的树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更平凡，更普通，这让叶川失望不已，但让他觉得欣慰的是，无花果还是挺好吃的。

屋子里，蓦然亮起昏黄的灯光，天上的星星一颗一颗，逐一隐现，幽蓝的静夜来了。窗户里一个人影慢慢在踱步，他抱着个什么东西，在吃力走着，门嘎吱一声被推开。最先出来的，不是个人，而是一条狗。

一条老黄狗，门一开，它就仿佛回到年轻的样子，欢快雀跃朝叶川奔来。

“小川?”

抱着个木盆的老人，睁着浑浊的眼睛，不确定地盯着在黑夜里离门口不远处的人影。他已经老了，身体逐渐不听使唤，其中当然包括眼睛，他很难在昏暗的情况下看清东西。

“福爷爷，是我。”

叶川笑道，他不得不举高手里拎着的几包药。大黄狗围绕着他不停转圈，边叫边往他身上蹭，他很担心大黄狗会把包着药材的黄纸弄破。

叶川领着大黄狗进门，福伯抱着个木盆，在昏暗的油灯下，睁着眼睛打量他好几眼，喃喃道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说着福伯用粗糙的手，摸了摸叶川的头，叶川把药放在旁边的桌上，不好意思笑了笑

“和宁宁在广场看祭典，看得时间都忘了。”

“我还以为你没去呢。”

“呆在家里太无聊，所以想出去走走，呼吸下新鲜空气。”

“你就应该多出去走走，这样整个人能开朗点。”

福伯笑眯眯说教着，他总能从话题中找出一些人生道理来说。福伯转过身，在那一瞬间，叶川脸上挂着的笑容隐去，最终变成苦笑。

留给福伯的时间不多了，恐怕他也察觉到自己的命运。这段日子，福伯说话中总透露出一副不放心，要教导人的语气。他是怕自己再不教，以后就没机会了。在福伯看来，即使叶川已经十六，心里也还是放心不下。

福伯佝偻的身影，像一株被炎热晒蔫的禾稻，即将枯死。他慢慢踱步走着，不时剧烈咳嗽几声，在三伏天裹得棉衣的身子微微颤抖着。

叶川心里难过不已，虽然福伯不是自己的亲生爷爷，但胜似亲生。如果没有他的抚养，作为族中孤儿的自己在族里绝对不会像现在这般好过。

“这几天的药已经抓回来了，吃了之前那几副，感觉怎么样，有没好点？”

“比以前好多喽，没那么痛了。”

福伯笑着说道，但他迈动步子，眉间一闪而过的紧皱，让叶川并不相信这说法。这妖寒之毒，还真是折磨人，难过的情绪如潮水淹没了叶川。

叶川想到自己并不能帮他什么，也不能替他分担。心里就觉得十分难受，内心深处涌现出阵阵的无力和痛楚，福伯没发现叶川的异常，他转过头来。

“还愣着干什么，该起火做饭了。”

“哦，来了。”

福伯转过身，从旁边拿出肉菜就准备去煮，叶川连忙阻止他。

“不是说好我做的吗，我来吧。”

“你小子就算了吧，这些日子，吃你做的菜可腻了，我可不想吃一口饭再喝一大杯水。”

福伯慈祥看着自己收养的小孙子笑了，叶川的脸罕见红了。叶川心想我做的菜，也没那么难吃吧。叶川最终为了福伯的健康着想，做出了让步。他负责生火，切菜，洗碗，做饭就交给福伯。很快，一锅热腾腾的饭菜就做好了

两人坐在桌边，在油灯的映照下，默默吃着饭。

以往都有很多话要说，但今天叶川满脑子都是那个神秘的黑衣面具人，所以现在心不在焉扒拉着饭，显得沉默不已。

入夜，今晚的风，没有往日那么闷热，福伯喝完熬好的药就已入眠，而叶川躺在床上发呆。啪嗒一声，撑窗的木棍倒了下来，叶川用脚趾夹起木棍重新顶住窗户。他双手抱头，看着窗外寂寥的夜空，胡思乱想着些东西。

想得最多的，是白天遇到的那个黑衣人，今天那人是真的存在吗？为什么当时那些人却像看不到他？他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