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林间原本清晰的景物渐渐模糊,如同浸了水的墨画。
纪婉仪抬头望了望被浓密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那里铅云低垂,沉甸甸地压下来,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窒闷。
风开始变得急促,穿过林隙,发出呜呜的声响,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飘远。
“天色还早,我们不着急。”齐越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他惯有的、试图安抚人心的温和。
纪婉仪闻言,收回望向天空的目光,无语地侧头看着他。
那双平日里清澈灵动的眼眸此刻写满了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他们方才追逐一只罕见的雪狐太过投入,竟完全忽略了时间的流逝,抬头间才发现,白昼已悄无声息地滑向了昏暗的边缘。
“你管这叫天色还早?”她抬了抬下巴,指向愈发阴沉的天际。
她的话音未落,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判断。
一道刺眼的闪电猛地撕裂了昏暗的天幕,紧随其后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轰隆巨响在山谷间回荡,震得人耳膜发聩。
与此同时,两人的马匹发出了惊恐的嘶鸣。
那匹齐越的乌云踏雪和纪婉仪的枣红小驹,此刻都焦躁不安地甩动着马蹄,喷着粗重的鼻息,身体不断扭动。
试图挣脱缰绳的束缚,动物对危险的本能感知远比人类敏锐。
齐越与纪婉仪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不对劲!
几乎是同时,两人利落地翻身下鞍。
齐越毫不犹豫地抬手,运足内力,狠狠在两匹马臀上各自拍了一掌。
吃痛之下,两匹马长嘶一声,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了这片逐渐被杀机笼罩的林间空地。
马匹奔逃的蹄声尚未远去,他们就已经走不了了。
无声无息间,一道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树木后、草丛中显现。
他们身着紧身黑衣,脸上蒙着面罩,只露出一双双冰冷无情、不含一丝人类情感的眼睛。
人数之多,粗略一看竟有二十余众,已然形成了一个严密的包围圈,将他们二人困在中心。
他们手中的兵刃——长刀、利剑,在闪电再次亮起的刹那,反射出森然寒光,刺得人眼睛生疼。
“锵啷!”纪婉仪和齐越几乎在同一时间拔出了自己的佩剑。
剑身出鞘的清脆鸣响,在这被风雨欲来和凛冽杀机填满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惊心。
豆大的雨点终于挣脱了云层的束缚,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先是稀疏几点,随即迅速连成一片雨幕,天地间顿时被哗啦啦的雨声充斥。
雨水冰冷,打在脸上生疼,瞬间浸透了他们的衣衫。
战斗,在又一声惊雷炸响的瞬间爆发。
刺客们如同训练有素的狼群,配合默契,攻势狠辣刁钻,从四面八方扑来。
刀剑破开雨幕,带着死亡的尖啸。
齐越剑法精妙,身法灵动,一柄长剑在他手中犹如游龙,剑光闪烁间,总能精准地格开致命的攻击,并寻隙反击,剑锋划过,带起一蓬蓬血花。
雨水冲刷着他的脸庞,更衬得他眉目凌厉,平日里温和的贵公子形象荡然无存,此刻的他,更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刃。
纪婉仪亦是不敢怠慢,她虽在年少时同齐越学过一些招势,但与这些专业杀手的亡命搏杀之术相比,便显得稚嫩了许多。
她咬紧牙关,奋力挥剑,起初还能凭借一股锐气和灵巧的身法周旋,格挡、闪避、偶尔反击。
然而,刺客的人数实在太多,攻势如同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毫不间断。
她的手臂开始发酸,虎口被兵刃交击的反震之力震得发麻,每一次挥剑都变得愈发沉重。
力气在飞速流失,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冰冷的雨水混着汗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因着之前纪婉仪遇刺的阴影还在,见她剑势渐缓,步伐已见凌乱,齐越心中大急。
他清喝一声,剑势陡然变得更加凌厉霸道,强行逼退身前的两名刺客,身形一展,便如大鹏般掠至纪婉仪身侧,将她牢牢护在自己身后。
“别怕!”他的声音在激烈的兵刃碰撞和雨声中,依旧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心安的力量。
刺客们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立刻发现了这个“破绽”。
他们的攻势愈发疯狂和集中起来,大部分的攻击都朝着纪婉仪招呼过去,显然是想先解决掉这个破绽,再对付齐越。
刀光剑影在雨幕中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