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卡兰多看着天边的晚霞，忽然想起了那个给他“辣辣火焰”的金发男人。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他，也许是因为怀念了零嘴的味道，也许只是单纯觉得那个人有点孤单。

他跟哈利说了一声“我出去飞一会儿”，就跑到花园角落里变成了小猫头鹰形态，扑棱着翅膀，朝着记忆中纽蒙迦德的大致方向飞去。

他飞了很久，越过山川河流，最终那座阴森、高耸的塔楼再次出现在夜幕下。他熟练地穿过层层魔法防护，飞进那间空旷、寒冷、唯有中央一簇幽蓝色厉火带来些许光亮和温暖的囚室。

盖勒特·格林德沃依旧坐在那里，仿佛时光在他身上凝固了。只是比起几年前，他的轮廓似乎更加削瘦。当那只红白相间的小鸟扑棱着翅膀落下时，他灰蓝色的眼睛微微动了一下。

卡兰多飞进去，落在桌角，变回人形。他拿出随身带来的、小心翼翼用油纸包好的莉莉烤的小饼干，推到格林德沃面前：“给你。莉莉烤的，很好吃。”他又补充道，“我现在能基本保持这个样子了。”语气里有点小骄傲。

格林德沃瞥了那包饼干一眼，没动，目光重新落回卡兰多身上，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你的魔力少了？”他敏锐地问。

卡兰多蔫了一下，点点头：“嗯……用掉了好多……打跑了一个很坏很坏的东西……现在点不着了。”他简单地把奇洛和伏地魔的事情说了一下，词汇依旧匮乏，但格林德沃显然听懂了关键。

“哼，苟延残喘的废物……”格林德沃轻蔑地哼了一声，不知是在说奇洛还是伏地魔。他打量着卡兰多，“邓布利多就没做点什么？”

“邓布利多教授……”卡兰多像是想起了什么，赤金色的眼睛看着格林德沃，“他说你之前放在我身上的那个……亮亮的保护的东西，好像也帮了忙。谢谢。”

格林德沃沉默了一下，眼神似乎飘忽了一瞬，仿佛透过卡兰多看到了别的什么。他忽然意味不明地低笑了一声：“他倒是会捡现成的便宜用……”

卡兰多仰着小脑袋，用他特有的、混杂着天真与认真的音调开口：“不过，格林德沃先生，邓布利多教授那里的糖果好奇怪，还是你这里的火好吃。”

卡兰多已经知道了“父亲”的含义，不会再像之前一样莽撞地称呼他了。

老人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没说话。

卡兰多继续叽叽喳喳，仿佛只是在分享趣闻：“我前几天和邓布利多教授喝下午茶了。他说要考虑找一位新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之前的奇洛教授太差劲了，什么都教不了，遇到危险根本没用。我们真的需要一位真正的、很厉害的教授才行。”

格林德沃原本漫不经心的神情微微一滞。

卡兰多还没停，他的思维跳跃得很快，想起在厄里斯魔镜前看到的景象，那是他小小的脑袋里一直没太明白，却印象深刻的一幕。他扑扇了一下翅膀，语气带上了几分分享秘密的神秘感：“对了！我在学校里一面超级神奇的镜子里看到邓布利多教授了！他跟哈利说镜子里是羊毛袜子，但其实不是哦……”他压低了声音，仿佛在说什么大事，“我看到他和您站在一起，没有打架，看起来……嗯……很年轻，有点奇怪，但是挺好的。还有好多人，和他长得有点像，很开心的样子。”

刹那间，整个囚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格林德沃周身那慵懒、玩世不恭的气息骤然消失。他猛地转过头，那双能看透命运迷雾的眼睛第一次锐利地聚焦在眼前这只不起眼的小鸟身上。厉火在他身后无声地暴涨又收缩，映得他脸上明暗不定。

需要一位真正的教授？

厄里斯魔镜？

……和他站在一起，没有打架？大家都活着，很开心？

无数的算计、嘲讽、以及被深埋了半个世纪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感情，在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疯狂翻涌。卡兰多的话语，像一颗投入死寂湖面的石子，虽轻，却足以激起千层浪。

他看到了什么？邓布利多真实的渴望？那老傻瓜的渴望里……有他？

良久，一声低沉沙哑、却带着某种奇异兴味的笑声从格林德沃的喉咙里溢出，打破了囚室的寂静。

“呵……真正的教授？”他喃喃自语，目光再次投向卡兰多时，已经带上了一种几十年未曾出现的兴趣，“一只小鸟……带来了如此有趣的消息……甚至看到了镜子里的真相……”

他沉默了，灰蓝色的眼睛望向虚空，仿佛在穿透纽蒙迦德的石壁，看向遥远的霍格沃茨，看向那个与他纠缠了一生的人。命运的轨迹，确实因这只神奇的小鸟而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偏转。而现在，这只小鸟，似乎正笨拙地、无知地，试图将两条断裂的线头重新系在一起。

一个疯狂的、极具挑衅意味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型。

他需要写信。立刻。

格林德沃挥了挥手，羽毛笔和羊皮纸自动飞到他面前。他没有丝毫犹豫，笔尖沾了沾不知名的墨水，开始书写。他的字迹凌厉而张扬，充满了他标志性的、毫不掩饰的嚣张气焰。

信的内容极其简短，甚至没有用任何敬语，直接列出了几点：深厚的黑魔法知识底蕴（无人能及）、丰富的实战经验（对抗与使用皆精通）、以及对力量本质的深刻理解（远超当代绝大多数庸才）。语气狂傲得仿佛不是求职，而是在恩赐一个机会。

写完，他将羊皮纸卷起，递给旁边好奇张望的卡兰多。

“把这个，带给你们那位需要‘真正教授’的校长。”格林德沃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告诉他，如果他敢要，如果他还有那份胆量和眼光，他需要的人，就在这里。”

卡兰多似懂非懂，但他感觉格林德沃似乎心情不坏。他点点头，变回猫头鹰，啄了一下那袋饼干，示意留给格林德沃，然后扑扇着翅膀，带着这封足以在魔法界掀起惊涛骇浪的求职信，飞离了纽蒙迦德，再次划破长空，飞向霍格沃茨的方向。

格林德沃的目光落在桌上那包简陋的饼干上，许久，才伸出手，缓缓拆开油纸，拿起一块，放入了口中。甜腻的味道在他口中化开，他微微皱了下眉，却最终还是慢慢地咀嚼了起来。冰冷的塔楼里，只剩下极细微的、饼干碎裂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