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见他鲜少地打开埋于内心深处的话匣,贺靡舟想引着姬煦多说几句。原因无他,只不过是他发觉对方的疲倦中藏着一丝倾诉的意味。
熟悉的珠宫贝阙在夜色里融成一道剪影。
“皇城华而小,我们已经走到了所有路的尽头。”
姬煦系得整齐的头发随着快速地靠近飘散在风中。他神情一松,右手指腹描刻着贺靡舟的脸庞:“好看吗?”
发丝撩得脸上痒痒的,面前人冷淡的灰眼珠倒映出星星点点的光芒。
贺靡舟将下颚贴在他手心里,伸手帮他把松落的发丝稳到耳后。不安的情绪此刻得以抚平。他们挨得极近,数着彼此的心跳。
从紧贴在一起的身体的地方能够感知到对方的心率加快。可惜人的心脏都在左边,该要如何拥抱才能心心相印?
贺靡闻着那人身上的味道,爱也许不足以称够。誓言也未必能实现。可关于喜不喜欢这件小事,心跳和眼波骗不了人。
就算骗得了,他也心甘情愿。
站在拉分成两瓣的感应车门前,肚里空空却被咽下的西风撑满。风连同着叹息在胃里扑腾,给人生吞下一只鲜活小鸟的幻想。
它鼓翼侍飞。
它备受束缚。
雪完完全全地消亡了,在树梢、楼角、水道与人们的口舌间。
他们跳下车,在金壁辉煌中寻找无光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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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小床和一整个房间的空荡地面——该怎么处理?
贺靡舟从被放进门的那一刻起便果断地安坐在冰凉瓷砖上,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并不舒适的靠椅供烂醉的人歇息。
基因链被异种同化,伤口处愈合得速率提升。半个指节深的切口长出肉芽。失去鳞片的表皮冒着小尖。蹭过衣料时痒痒的,姬煦忍不住要拿手去挠。
右上第二根步足悄悄将被子勾下。贺靡舟扶着姬煦,用力地握住那只想要抽离的手道:“你睡床去,我在地上。地上凉,我有些冷。”
姬煦低头看向贺靡舟,垂下的灰发像极了一层纱帘。他捕捉到那道视线,却分解不出其中内含。
头渐渐加重,他脸上露出短暂的痛苦表情:“不行,没被子怎么睡。”
贺靡舟将他的头发拨开,披上被褥为两人隔绝开外界的寒冷。说道:“比从前长了不少。”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睡床啊……”贺靡舟可怜巴巴地发问:“舍去地板。床、被子和你间,我选了最使今夜平和的一个。”
“这也算要的太多了吗?”
“说的也太多。这里从来都不是安全屋。”
已经进入了睡与醒的边缘,晚间每一个点滴都在脑海中荡起涟漪,又被袭上心来的倦意平复。
浑身像散了架,一眨眼,两个眼皮就粘住了。他无端地感到很烦很恼。
姬煦仍记得多年前的合约:接受资助,理应回报。
今天是个例外:很累,不想装了,也不想向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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