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冉感受到有人拿走了血书，这才抬头，眼前的景象却令她惊讶——

拿走血书的并不是穿着绯色衣袍的宋都堂，而是一个体格庞大的武官。她仔细辨认一番，在锦衣卫的存档里，这人正是收复冀北的一名百户，卫少渊。

这血书也算半个机密了，刀冉立刻快手去夺，没想到卫少渊极为敏捷，当即用二指一格挡，然后反手掰开她的手腕，伸腿踹上她的腿窝。

堂堂锦衣卫，被人两招擒下。

宋海潮这时才出来，他看了眼那封血书，将其尽收眼底后，一把团紧，塞到了袖子里。

做完这一切，宋海潮又看向刀冉：“你且告诉我，你知道杨党贪了什么？是阿筠告诉你的？”

“我真的是先生的人。”刀冉挣扎着开口，却突然感觉手臂一阵发紧，更疼了。

卫少渊冷冷开口：“你算老几？”

“……”刀冉只感觉莫名其妙，她又只好看向宋海潮：“宋都堂，我家先生说，前些天翰林院的周宜之去探望他，告诉他‘吏部尚书刘初静卖官鬻爵，其中，临津县的县丞，就是八年前夏至那一日，刘初静在瑶光楼的明轩阁里，以十万两银子卖出去的，此事有瑶光楼的胭脂姑娘作证’，让先生以此事为胁，逼得杨昌平将他救出。”

刀冉说完，又抬头看向宋海潮：“宋都堂，先生现在腹背受敌，往都堂念及师生情谊……”

宋海潮做出了一个“止声”的动作，然后看向厨房的方向：“舟姐儿。”

宋海潮的女儿宋小舟蹦跳着跑出来：“爹。”

宋海潮把那血书给她：“这是你阿筠哥哥的，把它烧了，乖啊！”

王闻道见状，倒是有点没明白：“宋都堂，您这是何意？”

宋海潮看了看逐渐暗下去的天色，他又看向卫少渊：“你和王藩司一起，直接去杨昌平府上，就说用军功换人，半点不要提刘初静，等明日你们接了人，承嗣大典一过，直接回冀北。刘初静的事，我来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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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诏狱内是一点光都看不到了。

在诏狱内的沈筠先等来了提着九龙承辉灯的帝王仪仗。

沈筠两天没有吃饭了，他靠在诏狱的墙壁上，目色冷冷，看着那浩浩荡荡的帝王仪仗塞满了这阴冷血腥的地狱。

燕王，不，现在应该是皇上。听说新帝的年号为“权和”。

沈筠见到权和帝，没有行礼，没有说话，只依旧冰冰冷冷地看他一眼。

但就是这一眼，让这位刚刚受过百官参拜、荣登庙祀的九五至尊吓得腿都快软了。

“沈先……沈筠。”权和帝强撑起满腔的帝王威严，语气比平日尖锐十倍有余，似乎唯有这样，他才能摆出一副君父姿态来教训别人。

“哗啦”一声，铁栅栏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权和帝由两名太监扶着，来站到沈筠面前。

沈筠扫了一眼，皇帝没什么好看的，关键是这两名太监——一品文官绯色圆领衣袍，没带补子，三山乌纱帽，年纪很轻，头发还是黑的。如此年轻的掌印太监。

沈筠当初曾插手过宫里的事，这两个太监他毫无印象，显然是新帝刚刚提拔的心腹。

只不过，是新帝“主动选择”这两名太监，还是有人专门安插了几名太监给新帝“主动选择”？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但是，眼下沈筠有了完全放弃权和帝的心思，对于权和帝身边多了什么臭鱼烂虾，他不是很在乎。

沈筠的满不在乎和默不作声很显然是一种挑衅，那个年纪较轻一些的太监立刻稳不住了心神，嚷嚷着开口：“大胆沈筠！见了陛下，还不行礼？！”

权和帝本能地想要阻止，但很快，另一股情绪压在了他的心头——

沈筠会对着他跪下吗？

沈筠在燕王府住了三年，他在关外受过伤，身体一直不算好，每到换季总是病榻缠身，冬季更是离不开手炉和地龙。后来，顾阁老的女儿顾窈娘嫁到了燕王府，她命人打造了一座四面避风的暖阁，让沈筠进去住，一年四季都用人参鸡汤滋养着，沈筠这才过上了一点好日子。

在燕王府那三年，沈筠在软榻上的日子最多。权和帝没见过沈筠下跪是什么样的。

今日他有机会见到吗？

但很显然，权和帝这个天子没有人眷顾。

沈筠三岁就进过诏狱，什么惨无人道的刑法他都见过，这年轻小太监的危言恐吓，与他而言还不如关外的两条狗乱吠。

“李承德，你当真获得了帝王之权吗？”沈筠突然开口。

那小太监气的哆哆嗦嗦：“大胆罪臣沈筠！竟然敢对陛下无礼！”

权和帝被沈筠点到大名，本能地哆嗦一下，随即，情绪又被一旁的小太监带过，他有几分惶恐、又有几分强装镇定，他回想起父皇的模样，努力让自己接近于此：“你们先出去，我……朕和沈筠有话要说。”

那两名小太监闻言，面上立刻略有不忿，但又看了看沈筠，屈辱再三，还是决定扮演好“听话的狗”这类身份，愤愤不平地离开了。

“沈筠，朕原本想杀你。”权和帝开口，面上用力挤出一派云淡风轻的帝王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