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昭!”陆衍青筋暴起,怒斥一声。
叶昭却只是乜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童,甚至带着一丝轻蔑的反问:“怎么?难不成在这宫里,王爷的话语权,比陛下还高了?”
这句话精准地刺中了陆衍最敏感的神经!僭越!这是最严厉的指控!
“你!”陆衍气急败坏。他死死盯着叶昭,又看向他怀中似乎已然安睡的萧驰,滔天的妒恨感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陆衍不配做替身?难道这个莽夫就配了吗?!
月黑风高,校场空旷,只剩下摄政王粗重的喘息声。王公公和一众宫人吓得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
叶昭却不再理会他,抱着萧驰,径直从陆衍身边走过,步伐稳健,没有丝毫迟疑。他手中的兵权近乎覆盖整个朔国,是陛下亲手赋予的绝对信任。他只效忠于龙椅上的那人,至于其他?不过是陛下的家奴罢了,何足惧哉?
陆衍死死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压抑着胸腔中的痛楚,最终,深吸一口气,眼底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死寂。
他转向吓得脸色发白的王公公,声音沙哑得可怕:“召御医,立刻去陛下寝殿候着。校场风大,仔细陛下着了风寒,动了胎气。”——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最先担忧的,依旧是萧驰的身体。
…………
寝殿内,烛火通明。
叶昭将萧驰安安稳稳地送回龙榻,极其轻柔地将他放在柔软的锦被上。他单膝跪地,行礼告退:“陛下好生安歇,臣告退。”
“叶元帅近日军中应当无紧要事务吧?”萧驰靠在枕上,忽然开口。腹中的孩子似乎又被惊动,不安地踢踹着,让他不禁蹙紧了眉头。
叶昭立即道:“陛下尽可吩咐,臣万死不辞。”
“那便好。”萧驰轻轻抚摸着躁动的腹部,声音带着一丝疲惫,“陪陪朕。”
“是。”叶昭没有任何疑问,对他而言,陛下的命令就是绝对的天职。他站起身,昂首挺胸的守在了龙榻不远处。
他的一心只有忠义,自然无法察觉,龙榻上的陛下正透过他一丝不苟的站姿、坚毅的侧脸,贪婪地描摹着另一个人的影子。
突然,萧驰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吟,额头瞬间沁出冷汗。
“陛下!”叶昭心头猛地一紧,是纯粹的臣子对君主的关切,他立刻上前一步,“臣这就去请御医!”
“嗯……”萧驰蜷缩起来,后悔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这个孩子,真是太会折腾人了。“呃……”
就在这时,王公公已经领着御医急匆匆地赶了进来——显然是陆衍的安排。
一番诊脉施针后,老御医忧心忡忡:“陛下,您如今龙体非同往日,定要静心休养,不可再劳神费力,更不能受了风寒啊!这关乎皇嗣安稳,万望陛下以大局为重!”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注意事项。
萧驰听得心烦意乱,只觉得比刚才肚子疼还难受,敷衍地摆了摆手:“朕知道了,退下吧。”
御医又啰嗦了几句,才在王公公的眼色下惴惴不安地退了出去。
殿内恢复安静。
“陛下……”叶昭依旧站得笔直,如同戍守边关时一样,关切地问,“您好些了吗?”
“倒是好多了。”萧驰轻轻吐出一口气,手无意识地搭在隆起的腹部,语气里满是无奈,“只是这孩子,未免太会折腾人。”
叶昭目光扫过陛下的腹部,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他恪守臣道,绝不敢询问这皇嗣的来历,只是沉声道:“陛下务必好好休息。臣就在此处守着,绝不让任何人打扰陛下。”
“嗯。”萧驰闭上眼,不再说话。
殿内烛火摇曳,一片寂静。
一个沉浸在虚假的慰藉和身体的疲惫中,另一个则坚守着绝对的忠诚,心无杂念。
殿外,陆衍悄无声息地立于阴影之中,透过窗棂的缝隙,死死盯着里面那“和谐”到刺眼的一幕。
他的陛下,那样安静地躺着,而那个酷似萧洵的男人守卫在侧。
凭什么?
陆衍的心在滴血。他想冲进去,想将那个碍眼的叶昭撕碎,想将他的陛下牢牢锁在怀里,质问他自己到底算什么?
可他不能。
他爱萧驰,爱到骨子里,爱到可以容忍对方作践自己的一颗真心。
陛下给了他权势,给了他身体,甚至正在给他孕育子嗣……陛下的一切似乎都是他的,可唯独那颗心,那颗心永远隔着千山万水,永远装着那个生死不明的影子!
他怎么能不嫉妒?他恨不得将萧洵从坟墓里挖出来,让他彻底消失!可即便那人死了,也依旧霸占着萧驰心中最柔软的那个角落,而他陆衍,倾其所有,却连一丝一毫都挤不进去。
掌心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混着玉屑的血迹已经干涸。这痛楚远远不及他心中万分之一的煎熬。
他的陛下啊……怎么就不能真的多看看他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