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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寒门书生与他的红衣煞神 > 秋闱之前

秋闱之前(1 / 2)

 日子在紧张的备考中飞逝,窗外的蝉鸣渐次稀疏,换上了秋虫不知疲倦的吟唱。青川城的空气中,弥漫着越来越浓的秋意,也更添了几分大战将至的肃穆与焦灼。

段裴心无旁骛,将全部精力都浸入了经史子集之中。李府送来的东西依旧每日准时抵达,有时是精巧的糕点,有时是安神的熏香,甚至有一次是一小罐据说是海外传来的、能明目清心的花蜜。东西依旧精致用心,但传递的方式却愈发低调,总是由客栈伙计安静地转交,再不见李府仆从的身影。

段裴明白,这是李羡的体贴。那日院中学子的议论,或许以某种方式传到了他的耳中,他便用这种方式,尽量减少段裴可能面对的非议与困扰。

这份不着痕迹的周到,让段裴在感激之余,心头也萦绕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越发觉得,李羡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全然任性妄为,在那副桀骜不羁的表象之下,藏着极为细腻的洞察与关怀。

他偶尔会摩挲那块温润的玉牌,脑海中闪过那抹鲜艳的红色身影,但随即便强制自己收敛心神。秋闱近在眼前,这才是他当下必须全力以赴的头等大事。任何杂念,都可能成为心湖上的涟漪,影响最终的平静。

期间,他曾又数次隐约察觉到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有时是在客栈楼梯的转角,有时是在他临窗读书时望向街面的短暂瞬间,甚至有一次他深夜熄灯后,似乎听到窗外有极轻微的、不同于风声的响动。

但每一次,当他警惕地望去或仔细聆听时,那种感觉又瞬间消失无踪,找不到任何切实的证据。他只能将这份不安压入心底,更加谨慎行事,夜间也将门窗仔细闩好。

这日午后,段裴正埋首于一篇策论,房门被轻轻叩响。

“段公子?”是客栈掌柜的声音,带着几分少有的谨慎。

段裴开门。掌柜站在门外,脸上堆着笑,手里却拿着一份样式古朴的帖子,并非李府常用的描金风格。

“段公子,打扰您清修了。方才学政衙门派人来了,送来了这个。”掌柜将帖子双手奉上,“说是明日未时正刻,于文庙明伦堂内,学政大人亲自主持一场‘澄心会’,特邀本届应试的优异学子前往,切磋学问,澄清心志,以迎大比。”

段裴心中微微一震。学政衙门!这可是主管一省教育科举的最高机构。学政大人亲自主持的“澄心会”,意义非同一般,能被邀请者,无不是本届考生中被学政衙门留意到的佼佼者,这本身或许就是一种无形的认可和预示。

他接过帖子,打开一看,里面用工整的馆阁体写明了时间地点,落款处盖着鲜红的提督学政关防。这无疑是真的。

“多谢掌柜。”段裴压下心中的波澜,平静道。

“公子客气了,公子客气了。”掌柜连声道,态度比以往更加恭敬了几分。能得学政衙门亲自下帖邀请,这位段公子的才学,恐怕远非他之前所见的那么简单。再加上李府的另眼相看……掌柜心里暗自庆幸,自己一直以来对这位沉默寡言的书生都还算客气。

关上房门,段裴握着那份沉甸甸的请帖,在窗前站立良久。

学政大人的“澄心会”……这无疑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不仅能提前感受科场的严肃氛围,更能与其他优秀学子交流,甚至有机会得到学政大人的只言片语点拨,这对即将到来的考试大有裨益。

但与此同时,这也意味着他将走出客栈这个相对封闭的环境,暴露在更多人的目光之下。那些流言蜚语,那些或许存在的暗中窥探……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变得坚定。

不能因噎废食。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不可能永远避于人后。这场“澄心会”,他必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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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未时,段裴准时抵达青川城文庙。

文庙气氛庄严肃穆,古柏参天,棂星门巍然屹立。明伦堂外,已聚集了不少学子,皆衣着整洁,神情或紧张,或兴奋,或故作沉稳。彼此见面,互相拱手寒暄,言语间却暗藏着机锋与试探。

段裴的出现,依旧引来了一些目光。他朴素的青衫在众多绫罗绸缎或是崭新儒袍中,显得格外醒目。有人好奇打量,有人面露不屑,也有人似乎认出了他,与同伴低声私语,目光闪烁。

“看,那就是那个……” “听说和李家……” “嘘,他来了。”

段裴面色如常,对周遭的议论恍若未闻,只依着指引,默默步入明伦堂,在靠后的一个位置坐下,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堂内布置得古雅庄重,香烟袅袅。正面悬挂着至圣先师孔子像,下方主位空置,显然是留给学政大人的。两侧案几排列整齐,已有不少学子落座,低声交谈着。

段裴垂眸静坐,心绪却并未完全平静。他能感觉到,有几道目光似乎格外持久地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与不善。

片刻后,堂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与轻微的骚动。一位身着绯色官袍、面容清癯、目光锐利的中年官员在属官的簇拥下步入明伦堂,威仪自成。堂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学子齐齐起身行礼。

“学生拜见学政大人!”

来人正是本省提督学政,周文渊周大人。他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堂下众学子,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诸位免礼。今日一会,只论学问,不必拘礼。”

众人依言落座。周学政并未过多寒暄,直接切入正题,就几部经典的微言大义和当前时政要务,提出了几个颇具深度的问题,点名让几位学子阐述己见。

被点名的学子无不打起十二分精神,谨慎作答,言辞间引经据典,力求展现才学。周学政认真听着,时而微微颔首,时而提出一两个追问,切中要害,往往让答者冷汗涔涔,也让在座众人屏息凝神,暗自掂量。

段裴安静地坐在后排,认真听着每个人的发言和周学政的点评,心中默默思忖,与自己平日所学相互印证,颇受启发。他低调的姿态,似乎让他暂时脱离了那些关注的视线。

然而,当一位学子关于《春秋》“华夷之辨”的论述略显迂阔空洞时,周学政微微蹙眉,目光扫过堂下,忽然开口:“后排那位穿青衫的生员,你对此有何见解?”

霎时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再次聚焦到了段裴身上!

段裴心中凛然,但面上不见慌乱。他深吸一口气,起身,拱手行礼,声音清朗平稳:“回大人,学生以为,‘华夷之辨’,首重不在血统地域,而在礼义文明。圣人作《春秋》,诸侯用夷礼则夷之,进于中国则中国之。故而,教化之功,在于德披四方,使民知礼义,而非划地自囿,徒逞口舌之利……”

他不疾不徐,引经据典,条分缕析,既指出了前一位学子论述的偏颇,又阐发了“教化”与“德政”才是根本的道理,思路清晰,见解深刻,且言辞恳切,毫无浮夸之气。

堂内一片寂静。不少学子面露惊异,显然没想到这个衣着朴素的寒门学子,竟有如此见识和口才。

周学政听着,原本微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待段裴说完,他并未立刻点评,而是沉吟片刻,又抛出一个更为尖锐的现实政策问题:“若依你所言,教化为重。然则如今边陲时有纷扰,蛮族屡犯边境,劫掠百姓。此时空谈教化德政,岂非迂阔?当以何策应对?”

这是一个极难回答的问题,直接关系到经义与现实、王道与霸术的平衡。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盯着段裴,其中几道目光,尤其来自前排几位衣着华贵的学子,带着明显的审视与等着看笑话的意味。

段裴略一思索,从容应答:“大人明鉴。学生并非空谈教化而废武备。圣人亦云,‘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应对边患,首在强兵固边,保境安民,此乃基石,无此则一切皆空。然则,兵者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武力可靖一时之乱,却难服长久之心。故而,于雷霆手段震慑之后,怀柔教化方是长治久安之策。需兴边贸以通有无,建学宫以传礼乐,施仁政以收民心。刚柔并济,方可使四夷宾服,边境永宁。”

他既肯定了武备的必要性,又强调了教化的根本作用,将“王道”与“霸道”巧妙结合,论述周全,逻辑严密,且完全契合儒家经义的根本精神。

周学政听完,终于缓缓颔首,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嗯,知经义,亦通时务,不错。坐下吧。”

“谢大人。”段裴依言坐下,面色依旧平静,但后背已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知道,自己刚才的回答,至关重要。

堂内响起一阵细微的嗡嗡声,学子们交头接耳,再看段裴的目光,已大为不同。惊异、佩服、探究,当然,也少不了愈发浓烈的嫉妒与敌意。

前排那几位华服学子中,一个身着宝蓝色锦袍、面容白皙却眼神倨傲的青年,冷冷地瞥了段裴一眼,嘴角向下撇了撇,对身旁同伴低声道:“倒是伶牙俐齿,懂得揣摩上意。”

他身旁一个瘦高个附和:“哼,不过是些取巧之言罢了。陆兄家学渊源,岂是这等寒门小子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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