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面鬼说完扬手招呼尾随的小鬼跟上前：“这东西赏你们吃。”

他端得架势十足，好似能够随意判定众鬼魂何去何从。

青面鬼一行刚散去，便有胆大的鬼凑上前端详被赏赐的“食物”。

“一个月，就要到一个月了……”

他们口中叨叨咕咕，凸起的绿瞳在万氿的身上来回扫，仿佛在琢磨该如何下嘴。

“晕了晕了，好吃好吃！”

“拖，拖，藏起，慢慢吃！”

几只胆大的鬼聚到一处似乎在商量如何分食，暗角处藏着两三个魂体呈半透明状的小鬼偷窥，眼巴巴瞅着那叫万氿的残魂被几只鬼合力拖走，却始终不敢上前半步。

万氿的意识似乎不太清醒，双眼微眯，紫色的瞳孔仿佛被罩上一层厚重的雾，喉咙里偶尔会挤出痛极的抽气声。

这会儿，他好像被抽干了力气，后背贴在粘腻的石地上，被拖出黑色液体，但黑色很快就变成不属于鬼域的红。

“停，停，停！”

有鬼喊了几声，却未收到任何回应，一双双幽绿的瞳孔专注地盯着被他们拖行的食物。

“前面是秽灵荒林！”

“秽灵荒林”四个字仿若止行符，飘动的身影瞬间顿住，幽绿的瞳孔开始乱转。

有鬼吸了两下塌陷的鼻子，将腐肉的气味用力吸入魂体里。尔后，颇为忌讳地向后缩了缩。

“里头都是惹不起的魂儿，咱几个躲到这分食……”

“吃，就地吃！再不吃就遭抢了！”

“事先说好，内脏都归我。”

这鬼说着就去掰万氿按在腹部挡住他下嘴部位的手臂，他双手齐上，但刚莽上几分劲儿，整个魂体竟如搭在弹弓上的石子直接被蹦飞出去。

正要下嘴的几个同伙仰起脖颈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望向高空，视线随着“石子鬼”坠落的曲线下移，耳畔同时传来抱怨的叫声。

“邪祟！定是邪祟！不人不鬼劲儿大得……”

话落一半骤然转变成惊恐的尖叫。

自同一方向连续砸来几个小石块，每个石块都裹着张写满密密麻麻字迹的黄符。

几只鬼互望了两眼，略顿了片刻后又低头看向符箓，紧接着如被点燃的窜天猴，尖叫声接连响起，魂体先后蹦开，争相退散。

喧嚣转瞬化为静谧。

短暂的寂静后，一颗圆咕隆咚的小脑袋率先自草丛中冒出。他单边裤脚卷到膝盖，左手上握着弹弓，右手攥着块裹着符的石子。

被抛弃的食物万氿，正四仰八叉地瘫在石地上，他的身下黑与红交织，腹肌正以诡异的速度抽搐，却浑身僵直不听使唤，无法做出蜷缩的动作。

这是什么地方？这个小孩是谁？他要做什么？

忽如其来的清醒让万氿从“怪东西”、“残魂”这样的定义中抽离出来，只是腹中持续不断的挛痛让他的精神力占领高峰的时限短暂到不足一分钟。

他的意识再次混沌，双眼被血红糊满。

恍惚间，万氿仅能感受到那个救下他的小小身影好似会影分身，顷刻间又幻化出几道身影，头顶随即传来小心翼翼的说话声。

“屠姐姐，他会喘气！”是个稚嫩的童音。

紧接着，便有一只冰凉的小手摸向万氿的手臂和大腿。

“屠姐姐，他有腹肌耶，笼笼可以摸摸吗？”

“如果他死不了，”回话的是个清亮利落的女声，“你摸之前告知他一下。”

“这不是在鬼域吗？难道他还没死吗？”

女声似乎停顿了下，回：“直接摸吧。”

在火热的目光注视下，万氿双眸紧闭，眉间不自觉地拧起。

这时，插进来个略显斯文的男声：“依小生看，这位兄台的状况……”

他话说半句，便被女声打断：“先出去换血豆要紧。”

说话声渐远，在彻底疼晕前，万氿忽然有那么一秒似是回光返照的清醒时刻。

他的腹部还残留着被冰凉小手抚过的触感，他下意识地抬臂挡住，惨白失色的双唇微不可见地抽搐两下。

这地方都是些什么人？

怎么一点隐私都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