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天还有些灰,尤其是进入昼短夜长的时令后。
颜澄走进学校。
她本以为睡一觉会过去,但丝毫没有。
反而是醒后,一些藏在细节里的东西变得更加清楚。
走过楼梯,颜澄听见前面几个男生正谈论某件事,笑声里带着漫不经心。
其中几句被放大的调侃钻进她的耳朵,脚步顿了一下。
不是因为内容太刺耳,而是那种宛如默认般的“分工式玩笑”,太熟悉了。
她再次意识到,自己一直生活在这种默认里。
这个名为“默认”的规则,规定了谁可以开玩笑,谁负责承受。
以前总把它们当背景噪音,现在却像有人把音量调得特别清,让其中的力度都露了出来。
某句话又在她脑海深处闪了一下。
“这就是我听见的。”她轻声确认,确认这份再也遮不住的感受。
纵使并不完全。
或许是过快地受到影响,她有时还有点抗拒那份敏锐,但也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能排斥。
因为它确实存在,存在于此,即便最初会令她痛苦。
意识到之后是无法再假装无事的。
.
第一节课是语文。
台上老师讲课和往常没有分别,句句细致,可颜澄总觉得,某些评价角色的语气又有些不一样了。
不对,没有不一样。
没能发出声音,她在心里默默揪住了那股来得突然、却不再莫名的感受。思考许久,觉得自己还是无法解释,但往好的方面想,这些隐秘的感知没有如往日般溜走。
颜澄有些听不进老师的解释了。
她觉得好多解释的出发仿佛自带一套方法论,在这个方法论下,所有的评价都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俯瞰。
而在此之前,她从没想过质疑——质疑这些方法论是怎么来的。
下课时她有些疲惫,身体上不累,只是这几天绷得太紧,消耗了些心力。
但她不打算抱怨什么,流失掉的力气迟早会回来,她不会永远停在这个状态。
第二节的物理课才是真正的引爆点。
课程进行到一半时,老师点了个同学回答问题。
被提问的人努力分析了一会儿,还是没解明白,有些挫败地垂下脑袋。
看她情绪比较低落,台上的老师随口安慰道:
“女生逻辑思维稍欠缺些,暂时想不出很正常,不用太焦虑。”
声音平淡,像例行公事一样顺口带过。
没有人觉得这句安慰有什么问题,还有几个男生轻笑了下。
窗外的阳光落在桌子上,光线很亮,亮得几乎让颜澄晃了眼。
胸口的那处地方好像一下被点燃了。
于是她举起手,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前排的人都回头:
“我不觉得女生的逻辑更差。”
像一块石头丢进死水中,原先平稳的空气一下被搅动了。
讲台上的老师愣了半秒,露出明显不悦的神情,开口道:“有什么话下课再说,现在不要讨论和课堂无关的话题。”
颜澄的手指攥得很紧。
直到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个下意识的举动,但这不是一时冲动。
只是觉得不说会更憋闷,仅此而已。
旁边的江攀一直没有动,从上课起便是如此,她的姿势端正得像被定住。
下课铃响时,她突然朝着颜澄开口,带着一丝不解:
“你刚刚为什么要那样说?老师又不是故意的。”
颜澄转头,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像两股不同方向的作用力,在空气中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