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空气凝滞如冰,唯有灯花偶尔爆裂的细微声响。云谲指尖划过舆图上漕运码头的标记,最终落在一个名字上——漕运司郎中,吴启明。此人表面勤勉,暗地里却利用职权,为西域走私船只大开方便之门,从中牟取暴利,是连接西域势力和朝中蛀虫的关键枢纽之一。
“水蛭吸附于漕运命脉之上,吸食民脂民膏,滋养更大毒瘤。”云谲低语,眼中毫无温度。铲除吴启明,不仅能斩断一条重要走私渠道,更能狠狠震动其背后的憩园亲王。但此举风险远超先前,无异于虎口拔牙。
他精心设计了一个局:吴启明性好渔色,在外豢养外室,却又极度惧内。云谲计划令其在与外室私会时,“意外”被闻讯赶来的悍妻捉奸在床,并在混乱的“争执”中,令其“不慎”撞破隐藏的密室,暴露其中与西域往来的密信与账册,最后“羞愤惊惧”而“自尽”身亡。
计划周密,却潜藏着巨大变数——苏明澈的紧盯,以及憩园亲王那深不可测的反应。
是夜,吴启明藏娇的外宅小院。
夜色朦胧,吴启明悄然而至。云谲的人已事先做了安排:在其茶水中加入了微量令人情绪易激动的药物;模仿其妻笔迹的“告密信”也已“恰到好处”地送达吴府。
好戏即将开场。
然而,就在吴启明药效渐起,与室外纠缠不休时,异变陡生!
数道黑影如同鬼魅,并非扑向吴启明,而是直取隐匿在暗处遥控局面的云谲所在的位置!刀锋凛冽,杀气腾腾!这些人动作矫健狠辣,配合默契,绝非普通家丁或衙役,更像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杀手或皇室暗卫!
云谲瞳孔骤缩!憩园亲王的人!他们竟能如此精准地找到自己! 电光火石间,他意识到这并非简单的保护或灭口,而是一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围剿!亲王要借此机会,将他和吴启明这颗弃子一并铲除!
云谲临危不乱,疾退的同时,猛地扯动早已布置在院中的数条细线! 瞬间,晾晒的床单落下遮挡视线,角落的瓦罐摔碎发出刺耳声响,预置的石灰包被踢炸,白雾弥漫! 这些简陋的机关虽不能伤敌,却有效制造了混乱,迟滞了杀手的扑杀。但杀手人数众多,训练有素,很快便适应混乱,刀光再次逼近云谲,险象环生!他本就体弱,霎时间险象环生,臂膀被刀风划破,鲜血瞬间染红青衫!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另一道身影如疾风般闯入战团! 是苏明澈!他果然一直在暗中监视云谲,察觉到此地异常能量波动,及时赶到! 他手中短棍如蛟龙出海,格开劈向云谲后背的刀,一把将其拉至身后,语气急促而复杂:“走!”
几乎同时,另一个方向传来一声娇叱:“这边!” 只见凌微月不知从何处现身,手中掷出数枚球体,落地爆开,并非杀伤性武器,而是释放出浓烈刺鼻的彩色烟雾,瞬间笼罩大半庭院,彻底隔绝了视线! “跟我来!”她朝着云谭和苏明澈喊道,眼神锐利,不容置疑。
身后是职业杀手的追击,眼前是迷雾和身份莫测的凌微月。没有时间犹豫! 云谲与苏明澈对视一眼,瞬间达成默契——先脱困再说! 三人借着烟雾掩护,在凌微月对地形的熟悉引导下,疾速穿行于小巷之中。身后追杀声被烟雾和凌微月提前布置的简易障碍暂时阻隔。
短暂安全后,气氛瞬间紧绷。
一处废弃货栈内,三人喘息稍定。苏明澈立刻抓住云谲未伤的手臂,声音压抑着愤怒与后怕:“你看到了?!这就是你要的结果?!若非我们赶到…” “若非你们赶到,我亦有脱身之法。”云谲打断他,冷静地撕下衣襟包扎伤口,语气依旧平稳,但苍白的脸色暴露了方才的惊险,“何况,吴启明此刻,想必已伏法。”他远程遥控的计划,恐怕已在混乱中阴差阳错地完成。
“你!”苏明澈气结。
“二位公子,现在可不是内讧的时候。”凌微月轻笑一声,打断他们。她倚在门边,把玩着一枚从杀手身上顺手牵羊来的玄铁令牌,令牌上刻着诡异的鹰隼图腾,“‘夜枭卫’…憩园亲王圈养的最锋利的爪牙之一。云公子,您这次玩的火,可是烧到自家房檐了。”
苏明澈猛地看向那令牌,又看向凌微月:“你究竟是谁?为何相助?” 凌微月笑容妩媚,眼神却锐利如刀:“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现在似乎有了…共同的麻烦。亲王殿下似乎不想再看戏,而是想直接清场了。”她顿了顿,看向云谲,“云公子,单打独斗,还能走多远?”
云谲凝视着她,又看了看手中染血的布条,最后目光落在苏明澈写满担忧与愤怒的脸上。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身力量的局限和来自顶层的致命威胁。
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凌姑娘今日援手,云某记下了。只是,道不同——” “——亦可暂谋互利。”凌微月接口道,意味深长,“至少,在扳倒共同的敌人之前?我知道王爷不少趣事哦,比如…他和西域某些部落,可不止是买卖关系那么简单。”
苏明澈内心剧烈挣扎。他痛恨云谲的手段,但更警惕憩园亲王的狠毒和庞大势力。凌微月的出现和提议,虽充满不确定性,却似乎是眼前唯一的破局点。
“…你们想怎么做?”苏明澈最终哑声问道,目光在云谲和凌微月之间徘徊。
云谲包扎好伤口,站起身,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他看着眼前亦敌亦友的苏明澈和神秘莫测的凌微月,缓缓道: “棋局既已摊明,便不能再循旧章。他要清场,我便…掀了这棋盘。”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苏明澈身上:“明澈,你说要寻证据绳之以法。现在,机会来了。只是这过程…恐怕比你想象的更为黑暗。你,敢跟吗?”
苏明澈握紧了拳,心中关于程序正义的壁垒在现实威胁下裂开缝隙。他迎着云谲的目光,沉声道:“我会盯着你,不让你越界。但那条蛇…必须揪出来!”
凌微月嫣然一笑:“这才有趣嘛。”
货栈外,夜风呼啸,仿佛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棋局已然惊变,刃霜初显寒光,而一场极度危险却又不得不为的合作,正在这玉京的暗夜里悄然结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