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这番话几乎费劲了她全部的气力。
屋里陷入良久的沉默,忽然响起一道突兀的笑声。
是彭清在笑。
“我说呢,彭千文死了,姐你怎么会不高兴。原来是这个贱人死了,还要祸害我们。”
话音刚落,有绵密的声音不断从门板和窗棂外传来,仿佛想迫不及待冒出来印证这个事实似的。
彭千文害死的人早就将他们家堵得水泄不通。
那架势宛如一条被砍开脖动脉的猪,在奄奄一息之际,引来了一群垂涎欲滴的野狗。
“赔钱!”
“杀人犯!”
“还债!”
“彭千文你个杀千刀的,还我儿子!”
“等会咱们直接冲出去!把彭千文的女儿儿子全拖出来!这债必须要要回来!”
彭清用后背死死抵住门板,满头是汗:“姐,你从后面先走!”
乐澄把饭桌拖过来,也抵在门前,恨声道:“哪里有我把你抛下先走的道理!要走一起走!”
他们最终还是没能抵住那块摇摇欲坠的门板。
北郊潮湿的气候仿佛在若干年前就埋过一个炸弹,只不过他们没有一个人注意到——闯进他们家简直轻而易举。
第一个举着斧子冲过来的男人脸上有两道刀疤。他身后还跟着四五个肥头大耳的壮汉。
乐澄灵活地躲过斧子,拉着乐清朝相反的方向而去。
“呸!没想到彭千文这孙子的女儿还是个练家子!废话少说,要么还钱,要么抵命!”
乐澄记得他,他从前来家里逃过债。
这回彭千刀一死,什么都没留下,烂摊子倒是留下不少。
不仅有玩命讨债的,还有要她和彭清——彭千文的“种”偿命的。
虽说乐澄在拳馆里工作,但一人难敌众手,很难不吃亏。
“你们这是私闯民宅!”乐澄将弟弟拦在身后,偏过头道:“快跑,我已经报警了。”
刀疤冷声呵道:“做什么春秋大梦!都别想走!”
乐澄一人抵御这些无赖的攻击已是极限,还要保护彭清,身上出现愈来愈多的伤口,且流血不止。
她一个慌神间,却不慎被身后一只瘦弱的手拉到后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后门了。
“彭清——你开门!”她急得拍门,血色的手印霎时盖在门板上,在暮色里显得极为骇人。
门后是熟悉的喘气声,那声音平淡得仿佛没有一切痛苦般,安抚她道:“姐,快走。我没事。”
彭千文平时防人防得紧,这后门只有从里面才能打开。
她死死攥着拳,一下下用力垂着门,手上多了更多血迹斑斑的痕迹。
后门外种着一棵偌大的皂荚树。
细长而尖尖的树枝在暮色中洒下恬静的斜影,却悄然染上血腥的气味。
她忽然心里冒出一个想法。
彭千文还是死得太轻松了——爆炸,简直就只是一瞬间的事。
该叫他被野狗叼走,叫他衣服被咬得破破烂烂,粘连着血液的布料被尖利的牙齿合着血肉一点点被咬下来,叫他的骨头也被畜牲咬得稀碎,连一点灰都不留。
该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