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真知一口一个吕总，吕图的语气仍是不冷不热：“他连你家保险箱密码都知道？”

佟真知哂笑：“您高看了，这种表还不至于放在保险箱里。”

吕图握着鼠标的手上爆出青筋，嗯了声：“确实，当时年纪太轻资历太浅，眼光自然是不行的，送的都是些便宜货。”

佟真知心里一紧，他从来不在乎吕图送的东西价值多少，未来能否保值，他要的只是送东西的人不变，可现在再次聊起，这些竟然变成了争吵时的筹码。

“你自己要这么认为我也无可厚非，但这些都不是我要说的，我只想说温潮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有故意把表借给他。哎，算了，你爱信不信。”说完佟真知扭头，往反方向看去。

吕图终于停下手头的动作，走到桌前，双手在身后撑着：“我当然不会怪他，我还等着他的画呢。下次别那么不小心了，惹得大家都麻烦。”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谁都不肯退步：“我话也说了，原因也讲了，你要是从头到尾都是为了指责我，那我觉得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吕图顿了顿，语气更冷了，压抑着情绪：“我只是提醒你，自己的东西要保管好，把别人牵扯进来多不好意思，我自然是无所谓的。”

“那可太好了吕总，我还以为你难受的食不下咽寝不安席呢，既然话都说开了，我就先走了。”佟真知起身，回头看了吕图一眼。

吕图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同寻常的在意，但也只有一瞬，等佟真知再次试图看清时眼里又只剩下寻常的疏离。

“呃，”地下车库里，林天浩走在佟真知身边斟酌着措辞，几度想要开口又被咽了回去。

佟真知四处张望，他又忘记早上把车停在哪里了：“林总监快说吧，犹犹豫豫一路了。”

“那个，真知啊，你下周还来上班吗？”

佟真知找到了车，按下车钥匙，汽车打着双闪，他优雅地转过头，心平气和道：“来啊，为什么不来。”

林天浩长舒一口气，一幅如释重负的模样：“那就好那就好，诶，时间也不早了，我也先回去了，拜拜小真知。”

佟真知侧过头冲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随后坐进车里，踩着油门从林天浩身边刮过：“我靠，这架势，肯定吵架了。”

在他们恋爱的时间里，分出三分之一交给沉默：因为距离的沉默、因为不散言辞的沉默、因为无从开口的沉默；再分出三分之一交给争吵：因为小事的争吵、因为成全的争吵、因为不愿伤心的争吵；最后三分之一留给爱：没有理由的爱、发自内心的爱、用尽全力的爱。

没有人大声地哭，有时候安静的隐忍也是一种选择。

佟真知把车里的音乐开的震天响，心情却更糟糕了。他一点都不想和吕图吵架，一点也不想，和之前无数次那样。绝大多数情况下他们需要的只是坐下好好谈一谈，说出自己的想法然后互相体谅最后拥抱亲吻说一句：“亲爱的对不起我现在理解你了，我们一起解决这件事情好吗。”

尽管每一次都是这么想，两个人一坐下又是换了一种语气，不呛死对方不罢休，问题没解决，就为了争那莫名其妙的一口气，哪怕把自己和对方都弄得遍体鳞伤。

这就高兴了吗，也没有，心里的怒气一点也没少。其实挺幼稚的，有时他们心里会想。

佟真知回家之后一个人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周姨喊他吃饭也没听见。

他躺在地板的毛毯上，毛毯早晨刚被清洗过，还残留着清洁剂的香味和太阳温暖的温度。他直直地盯着天花板，像看时钟一样看着映在墙上的光线，试图看穿这世界缓慢的转动，看出时间的流逝。可是这比看秒针转动难多了，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区别，尽管光线已经默默挪动了几格。

他把双手枕在脑袋下，就这样一直看着，直到两眼酸胀，眼泪从外眼角落下，滑过太阳穴浸湿头发。他用力眨眼，眼眶里却流出更多的泪。

小黄闻到了忧郁的气味，踩着爪子“哒哒哒”地顶开虚掩的门，走到佟真知身边，把自己蜷成一个圈，趴在他的臂弯里。

周姨跟在小黄后面上了楼，扶着门框悄无声息地往房内望，一人一狗闭着眼静静地躺在毯子上，幸好早晨洗了地毯。

她内心叹一口气，那孩子肯定又伤心了。

周姨关了走廊上的灯下楼，把桌上的饭餐分出一份放到餐盘里，放在了书房门口。

佟真知躺在柔软的毯子上感受着身旁小黄的温度，意识朦胧地逐渐睡着了。

迷糊中，他好像回到了刚从洛杉矶搬到纽约的时候，他还在攻读硕士，两个人带着四个箱子提着两台电脑和一辆自行车抵达了新家。

新家比洛杉矶的公寓大了整整一倍，足以给他们分出两个互不打扰的书房。距离产生美，整天住在一起的两个人总需要自己的空间，去完成自己的学习工作。相爱并不是牢牢地控制对方，总要有些事是只有自己才能想清楚的。

他们推开新家大门的时候正是傍晚，公寓的顶层被夜景环抱，落地窗占据了三分之二的客厅。管家已经把他们的行李送到了屋内，两人风尘仆仆赶来，看着空空如也的房子陷入了沉思。

“这是？”佟真知犹豫着开口，“现在流行日式风格？”

吕图换了鞋走进客厅，打开每一扇窗：“先住酒店，等搬家公司到了我们再住回来。”

那时候的佟真知全身上下都透露着有些幼稚的学生气，笑起来满脸天真，他走到窗前，看着一望无际的天。

新公寓实在是太高了，几乎要穿透云层，没有了眼前高楼大厦的遮挡，一眼就能望见远处的中央公园，只是此时天色将暗，全世界没笼罩在最后的余晖和蓝色中。

从洛杉矶的社区搬到纽约的高楼，往下看，就仿佛拥有了整一条地平线，仿佛拥有了半个世界。

身侧传来脚步声，吕图踩着节奏来到他身旁，端着两杯热茶站定。水蒸气在玻璃上呼出一片热气，高处不胜寒，外面零下的温度是两杯热茶无论如何也温暖不了了，但是人心不同。

佟真知接过马克杯，看着吕图笑了。

“怎么了？”吕图转头看他，他穿了一件深蓝色毛衣，整个人包裹在暖黄色射灯下。

佟真知没说话，倾身靠在了吕图身上，吕图低头看见他的头发，伸手轻搂住他的腰。

佟真知放下杯子，眼神却还是望向已经开了灯的城市：“现在我好像拥有了全世界。”

佟图轻笑一声宠溺的看着他，说：“你还会拥有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