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重逢
“You don't know what you did did to me.”
“Your body lightweight speaks to me.”
起床铃声敲响了本应习以为常却无比辽远的肌肉记忆,季屿霄习惯性地在枕边探寻一番,摸出手机划掉闹钟。
完成这个动作,他先是一愣,而后整个人一下子从睡意朦胧中惊醒。
睁眼,不是记忆中银楹金幔,只有刷着银色涂层的遮光床帘,小风扇淡蓝色的荧光反射在其上,幽幽地映出点光。
两片帘子的交界处露出个小缝,透进来些许天光,天亮了。
记忆一下子涌入,潮水般袭来一瞬,又退却千里,百余年的记忆一下子充盈了大脑,新旧记忆交叠,他有些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
“权权?”
他在心里呼唤。
没人回答。
看来是回来了。
他该是高兴的,可看向窄小的床铺,没有那个人的容身之处,心里空落落的,像缺了一块。
按开锁屏,时间是早上七点,本来上早八还能再睡二十分钟,不过现在想睡也睡不着了,心里很乱,干脆下床洗漱。
他看着窗台上的几个洗漱篮,想了很久才回忆起来哪个是自己的,好在洗面奶、电动牙刷的使用方法已经吸烟刻肺,不至于像古穿今那样生活不能自理。
说实话他已经忘记自己手机的密码了,好在能刷脸解锁,他在相册里找到课表,带好专业书,换上衣柜里顺应炎热季节的浅蓝色Polo衫和白色短裤,踩上白色休闲运动鞋,跨上斜挎包,出门去买早餐。
路上,他习惯性刷刷微信看看新消息,死党、发小、爹妈全都悄无声息没来信息,反而班级群有一条@全体的消息。
学习委员:
各位同学请注意,因为西方政治思想史的张老师身体抱恙,这学期的课由新老师担任。
“新老师……”
他嘟囔一句,没在意,在食堂里买了两个包菜包子,骑自行车去了主楼。
班上总有一两个同学来得特别早,正奋笔疾书不知道在学什么。
他挑了个靠墙的位置——个子高还坐中间对后面同学不太礼貌,坐后排又听不太清老师讲话,最好的选择只有侧边靠前的位置。
几口吃完了早饭,他趴在桌上,听着窗外幽幽鸟鸣和树叶簌簌声,突如其来的安心的遗憾丝丝缕缕地弥漫开,挑动着些许心悸,季屿霄深吸口气,按下不表。
起得太早,忘喝咖啡了,昏昏沉沉地有点犯困,他把斜挎包团一团,权当枕头,闭上了眼。
余下的光影飘飘忽忽地旋转几瞬,白芒散去,泛着红雾的黑笼罩下来。
季屿霄没想睡着,只是闭着眼养神,许是睡意太强,脑子忽地一顿,登时身体一沉,坠进了梦乡。
许许多多的回忆涌了上来,呼啸而过的百余年,始终能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听到熟悉的声音,无比真实,仿若近在眼前,他想去抓,碰到便化成白雾,于远处又凝结成景象。
他不停地去追,那影儿有意捉弄,始终保持同样的距离,让他想捉捉不到。
直到室友坐在他旁边,大大咧咧地拍他的肩,同他搭话,他才获得一点清醒的神志,从漫无目的的长途跋涉中惊醒。
调侃的声音仿若自水中传来,随着他一点一点靠岸,慢慢地变清晰:“您还真是闲情雅致,放着寝室床不睡,起个大早来教室睡,怎么着?在教室睡更有氛围感?”
话音将落,鸟鸣蝉叫忽地重新萦绕耳畔,季屿霄猛地直起身,大喘了几口气才稳定心神。
室友被他吓了一跳,身子一哆嗦:“哥们,你真睡着了?”
季屿霄点点头,拧开水杯喝了一口凉水。
“帮我把空调开低几度,我热得难受。”教室这个破空调,开到二十度才能勉为其难地制冷。
室友起身去弄空调,季屿霄掏出纸擦掉身上的汗,撑在桌上缓了很久,才终于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没事吧?要不要去校医院啊?我陪你请假去。”
“不用。”季屿霄摆摆手,“魇着了。”
室友调笑他几句,便自己吃早饭了,季屿霄靠在墙上,往窗外看。
想师尊了。
他叹了口气。
也许是他今天表现得太反常了,室友把眼一瞟,一脸猥琐道:“呦,季大少爷怎么这么忧郁啊?”他嘴里还含着烧麦凑近,边嚼边挤眉弄眼,“思春了?”
“你滚。”季屿霄推开他。
“行吧,你说不是就不是吧,不知道谁家小姑娘让我们屿霄魂牵梦绕,茶不思饭不想~”
季屿霄翻了个白眼:“谁跟你说是小姑娘?”
室友吧唧嘴一停,瞪大了眼睛:“兄弟你是gay啊?”
季屿霄没搭理他,捏起桌上早餐袋里剩下的烧麦塞他嘴里:“吃你的早饭,别来闹我。”
室友心大,吧唧吧唧吃完了,没把刚才的对话放在心上。
还有五分钟上课,班里的人差不多来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