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的台灯亮到很晚,拢着她和满桌的习题。
李砚安最近也忙。
春天了,人的火气好像也跟着地气一起往外冒,扯皮打架的事儿比冬天多。
他常常很晚才回来。
要是进门看见她屋门底下还透光,会敲一下,说:“还不睡?”
姜畔在里面含糊地应一声,过一会儿,灯才灭了。
她学得确实刻苦,成绩也一点点往上爬。
理科的东西,数学物理,她掌握得很快,那些逻辑和推演像是一条条清晰的路,她走着不晕。
可语文成了拦路虎。
尤其是作文。
以前在初中,她有办法。
找几本作文选,挑些漂亮的句子和例子,背下来。
考试时像拼拼图一样搭上去,分数总能混个不错。
她以为这法子能一直用下去。
直到有一次,她偶然看到了林子琪的一篇作文。
那文章写她爸妈,没什么技巧和辞藻,就讲她妈每天怎么给她梳头发,她爸晚上会给她盖被子,一家人相濡以沫,粗茶淡饭,平平常常的事,读着读着,鼻子却有点酸。
姜畔看完之后,半天没说话。
她自己的作文就在书包里,写的是我的理想,用了很多排比和比喻,气势很足,读起来朗朗上口,像喊口号。
可那里面,一个字都不是她心里真正想的。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理想是什么。
差距一下子拉的很大。
她第一次清晰地看到,自己那些拼凑出来的东西,没有骨头,也没有魂。
不真实,所以不动人。
她试着去写一篇新的。
《记忆深处的一件事》
她想了很久,记忆深处有什么呢?
阳台的床,饿到胃绞痛,周宝的哭闹,李雅慧和周建国的虐待。
这些能写吗?
答案显而易见,不能。
她最后写了一个路上帮老奶奶推车的故事,编得磕磕绊绊,自己读着都假。
她有点慌了。
在网上搜“作文写不好怎么办”,弹出来一个免费心理咨询的窗口。
鬼使神差地,她点进去,把自己的困惑断断续续打了上去。
姜畔说感觉自己心里是空的,挖不出东西。
那边隔了一会儿,回复过来很长一段话。
说这可能是一种情感隔离,长期处于缺乏安全感的环境里,人会下意识地把真实的感受封闭起来,保护自己不受伤害。时间久了,就连自己都摸不到那些情绪了。建议她可以试着在一个觉得安全的环境里,从小事开始,慢慢练习表达真实的感受,重新建立连接。
姜畔盯着屏幕上的字,看了很久。
安全的环境。
真实的感受。
她抬起头,听见外面客厅传来电视的声音,还有李砚安偶尔换台的声音。
这个地方,这个人,大概是她现在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存在了。
心里莫名有点羞耻。
她深吸一口气,抓起桌上的作文,站了起来。
手碰到门把拧开了。
李砚安歪在沙发里,电视里在放一个战争片,枪炮声轰轰响。
他听见动静,侧过头来看她。
“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