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找了张靠墙的桌坐下。
李砚安去窗口点餐,没一会儿端回来两盘晶莹剔透的凉皮,上面堆着黄瓜丝、面筋,浇着浓稠的酱汁,还有两个油纸包着的肉夹馍,焦黄的馍身透着肉香。
“赶紧,趁凉吃。”他把筷子递给姜畔。
姜畔拿起筷子,拨弄着盘里的凉皮,却没立刻吃。
李砚安咬了一口肉夹馍,嚼了几下,看她还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在桌子底下碰了碰她鞋尖。
“还琢磨呢?事儿不是都过去了么。”
姜畔抬起头,眼睛里有种很复杂的情绪,不是后悔,也不是后怕,就是一种说不清的烦乱。
“李砚安,”她声音低低的,“我今天其实做得不对。”
“嗯?”李砚安挑眉,“哪不对?没瞄准?下次照着眼眶子怼?”
“不是。”姜畔蹙眉,放下筷子,“我是说,就算我当时没想打他,但后来他们要真打起来,我可能真的会帮着程白揍他。”
她顿了顿,很难启齿,但还是说了出来:“因为那个人说的话,实在太讨厌了。我听见就火大,就想让他闭嘴。”
她垂下眼睫,“可能,张奔他爸妈说的也没全错。我大概骨子里就不是什么好人,心里挺阴暗的。急了就想动手。动手就要动个大的。”
李砚安听着,没立刻说话。
他慢条斯理拌面。
风扇的声音,周围食客的谈笑声,好像一下子都远了些。
过了会儿,他才开口,语气里非但没有责备,反而有点好笑。
“姜畔,”他说,“你这话说的,我倒想起件事。”
姜畔抬眼看他。
“就我阳台上那盆石榴,记得吧?刚买回来的时候,半死不活的,叶子黄不拉几,耷拉着,花苞也没几个。按你的说法,我是不是得琢磨,这破石榴天生就不是块好料,根儿里就烂了,干脆扔了算了?”
姜畔没明白他怎么突然扯到石榴上,愣愣地看着他。
“但我没这么想啊。”李砚安继续说,“我就想着,是不是买回来路上伤了根了,或者原来那地儿阳光不好,再不然就是这盆里的土它不适应,缺肥了?水浇多了还是少了?”
他放下筷子,目光落在姜畔脸上。
“这人,有时候就跟那花啊草啊的差不多。长不好,出了问题,犯了错,很多时候不是因为它天生就不好,大概率是以前缺水了,缺阳光了,土壤不行,养分没跟上,根没扎稳当。风吹雨打的时候,没人给它挡着,它能不歪歪扭扭地长吗?急了的时候,能不想着法子自己挣命吗?这能全怪它自己吗?”
姜畔听着,心里某个地方酸酸胀胀的。
李砚安看她眼圈有点发红,立刻又恢复了那副混不吝的调调,拿起一个肉夹馍塞到她手里。
“行了,别瞎琢磨了。是不是好人,不是靠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来判的。要我说,今天那小子就该揍。你那一瓶子,怼得挺好,有准头,像我带出来的。”
姜畔握着手里热乎乎的肉夹馍,低下头,笑了出来。
那点阴暗,好像真的被他这番话开解了不少。
她小声回嘴:“……谁像你了。”
“不像我吗?”李砚安挑眉,故意凑近点,“我小时候也喜欢打架。”
姜畔被他说得不好意思,扭开脸,“……吃饭呢,别说了。”
“行,不说了。”李砚安从善如流。
吃了两口,他又想起什么,抬头看她,眼里带着戏谑的笑意:“哎,真不搭理我了?”
姜畔咬着肉夹馍,鼓着腮帮子,故意不看他。
李砚安也不在意,自顾自点点头。
“嗯,不搭理人没事。”他笑了,“肉夹馍还是得吃两个。”
说着,李砚安把肉夹馍推到了姜畔跟前。
姜畔笑了下。
*
吃完饭,午后的阳光更烈了。